扎西的道路
文·刘 平*
扎西，一个美丽而特别的名字。许多外地人都以为是个藏语名，其实不然。不过，它的确与一个少数民族有关。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县城扎西原是水草丰茂的一个湖，湖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尤以鲜艳的马缨花最多最为壮观。花开之际，四周姹紫嫣红波光粼粼景色迷人。沧海桑田的变迁，地质从现在的两合岩处断裂开一个缺口，湖水便顺着这一缺口流走了，渐渐的，湖变成一个个的水凼，马缨花仍然花开不败。彼时这里生活的人主要是彝族，他们语言中“扎西”意为开满马缨花的月亮湖。这就是“扎西”这一美丽别致地名由来。
扎西系威信县县城所在地。上世纪70年代中期以前，扎西到昭通地区中心城市没有直达公路，车辆行使需要3天左右的行程。第一天到毗邻的镇雄，第二天到贵州威宁或黑石头，第三天才能到达目的地。之后，扎西到昭通地区中心城市之间的路经历了弹石路、水泥路、沥清路的变迁，路面也逐步宽起来、平起来。进入21世纪，虽然到扎西的路与其他地方的发展要慢半拍，但二级路、高速路、铁路、高铁却同样在加速演进，生活在扎西的人们不知不觉中迎来了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蜕变。
2019年12月26日，扎西的老百姓迎来了一个划时代的开端。是日，成贵高铁正式通车，以往到毗邻的宜宾市，长途班车得颠簸五六个小时，坐高铁则只需要40分钟；原来到成都得六七个小时，坐高铁则只要三个小时左右；之前上省城昆明基本是两头黑，坐高铁也只需四个小时。随着宜毕高速公路通车，隆黄铁路，昭泸高速在建，四通八达的交通网对扎西人来说再也不是梦想。
连接扎西的路变了，扎西的路也随之逐步发生变化。
老街是扎西的路变化最突出、最具特色的一条街。老街始建于清末。1935年2月，原计划北渡长江的中央红军从四川折回聚集扎西就驻扎在老街。这使老街成了红色文化浸染最深的地方。
时光步入本世纪初，扎西城区建设以突飞猛的速度朝前迈进，可老街依旧。街道狭窄，房屋破旧，被时代的步伐远远抛在后面，淡出视野。住户们各自为政、房屋建筑或高或低，没有整体规划，没下水道，没有排水沟，如同一位年老体衰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人，偏居于扎西县城一隅，与时代格格不入。
2018年，老街的改造全面启动。所有房屋建设及装修全都按照清末风格进行。计划建成仿古步行一条街。经过短短两年多改造，而今的老街已今非昔比像改换了一番天地。
每当夜幕渐临，就是老街一天中最亮丽最妩媚之时。随同时光缓慢的步伐行走至老街街口，瞬间，光阴仿佛缓缓倒流。古色古香的街道两旁门檐上方，通红的灯笼血液般激活了古旧的街道和房屋，抖抖身子，它从远古的尘嚣中醒来，敞开虽不宽广却异常亲切温馨的怀抱，迎接四方游人。
街道两旁用石条彻成的排水沟里，“哗哗”的水声纯洁而清脆，一听便知是清洁的流水。步行街里没了车辆的喧嚣，也没有刺耳的机器声，更少了飞扬的尘土，一切都随意和自在。行走在厚实的石板路面上，穿行于古老的两排木制房屋间的街道，和微风相伴同光阴并行与历史而立，如同一脚踏入了1935年2月扎西的那个初春……
视野范围内，川流不息的游人结伴而行，或家人同游，或一队队外地客人举起相机时走时拍，或小情侣携手出游，用手机拍照的人则更多。红军井、古旧石磨、水车旁，都被游人挤得满满实实的，被照者和照相者脸上均洋溢出惬意的笑容。
扎西县城也随街道建设而逐渐美起来。上下两个广场的亮化工程将县城的格局陡然提升。大的不必说，从小处细节的饮水器与洗手台着眼，这自然是件了不起的变化。以前，上档次的会所及4A级以上景区才有的设施一下子步入大众公共场所。现在，扎西大部分的公众场所都有了这些高档设施。其变化不但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之前，不要说如此精制的器件，就是几个灯或一块像样的牌子，安装不久就无影无踪，要么被人偷走，要么被不文明者砸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眼下，这些器物无论安装在哪里，人们都会文明使用用心守护。
美化街道以及两边建筑物穿衣戴帽是扎西县城建设最大的亮化工程，以往从未有过。对多年前所建又影响市容市貌的房屋，由县里统一出资改造。东西南北多处楼房的单位及个人产权房是这次改造的受益者。单位宿舍与办公楼自不必说，看看早已无人管理的光明小区，就是变化最显著的一个实例。
改造之前，现代化的管理对这小区来说直接是一种奢侈。光明小区原是县火电厂兴盛期间所建。建成之初，也算得上一个像模像样令人羡慕的家属区。院内干净整洁，既具规模又时尚。县火电厂淘汰关闭后，整个小区则步入管理的真空状态。住户们各自为政，我行我素。有的私自在楼顶建房，有的擅自在院坝内搭建棚户，有的随意占用公共场地。楼道内任意堆放煤炭和杂物，过道脏乱差，私拉乱接，各种线路横七竖八，乱麻麻如同漫山遍野的杂草，地上堆满的各种垃圾让人无处下脚，到处臭气熏天。光明小区步入致暗时刻而不再光明，成了扎西一处溃烂难看的“浓泡疮”。
扎西美丽县城建设开始之初，光明小区列入整改和修缮的重点。整改队初入小区，曾遇到一些阻力，有人不理解，有人怕动了自己的“奶酪”。纷纷设置障碍，受到部分住户的强烈抵制。通过各种耐心细致说服解释，整改队才得以进入。违章建筑被一一拆除，被强占的地盘也一一退出。垃圾被一车车运出，破烂的砖墙及脏兮兮的墙面被修复和粉涮如新，堵塞多年臭气熏天的化粪池经动了大手术后也被修复一新。拆除了与公安小区间的围墙，原来的院坝变宽了，不但增加绿化区，还设置了停车位，地面全铺上了沥清。完工后，整个小区如同新建一般。不但变得亮丽，还宽了许多，住户们原本紧锁的脸一如五月的阳光变得明媚灿烂。
散布于扎西县城各处的口袋公园也是一景，能大则大能小就小，主要集中在公共场所、小区和人流活动多的地方。各种成人健身器材和小孩的运动设施皆有配制。加之造型独特的绿化，平整干净的路面，完备的饮水及洗手台设施，智慧厕所。还有宽广平坦四车道的扎西大道、美丽的灯饰夜景以及正在建设的智慧停车场，治理扎西河等等，将扎西这个小城在短时间内陡然提升了一个大档次。
街道两旁有出售旅游纪念品的小摊和小吃店，所有经营摊位都整齐有序地排列在指定位置。游人尽情地欣赏各自向往的景点，选择着自己喜爱的选择。往里走，还有书画、蜡染门店，每个门店前都游人如织。在这条不宽的古街上，精神、物质的需求都同在其间。既飘逸着世俗烟火的饮食味道，也有氤氲着阳春白雪高雅的诗书气，“云上乡愁书屋”便是这诗书气最集中的显现。书屋内除了各种历史及时下各类畅销书外，还特意开设了一处展示本土作者的几个专柜。文学类的作品有诗歌、小说、散文及古体诗词专著，艺术类有书法、摄影等集子，当然还有本土所出的杂志。本地文化名人的集子和各类著作都在其中。书屋还定期不定期举办各种文学、艺术讲座，开展研讨活动，活跃艺术气氛，增进往来促进交流。该书屋己成为本土文化人相互沟通及与外地作者、学者前来交流的一个极好平台。书屋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戏台。演出时，身着苗族服饰的咪猜、咪哚们载歌载舞，唱出了富裕后苗家儿女的心声。外地游客来扎西，老街非游不可，且声名远扬。并有大量的周边有心人过来考查、调研及学习。
当下的老街，已经成为县城扎西一景，修缮后的街景不但特色鲜明，既保持了原有古朴的风格，又添加些许的地方元素，各间门市的经营物品也与古街相映成趣浑然一体。客栈、地方特色物品小店、书画店、蜡染店、戏台、古筝乐器店、酒吧、古老水车等等，都给老街增添了悠悠历史的韵味。像一个既有俊朗外表，又具内在诗书气质、身着古装的艺人，矗立于县城东北边高处，手执书本，衣襟飞扬衣袂飘飘。让人联想，使人急切想进入一探就竟。
总感觉古拙悠然的老街如同一杯陈年老酒、悠悠的一曲古筝调，让人期盼令人陶醉。扎西老街的一切都那么谐调，那么匹配，那么自然。像井里涌出的清泉；像白云飘浮在蓝天；像月光清洗大地。一切都顺理成章归属于自然。老街的设计与改造花了建设者多少心血我不得而知，可它的成功与彰显我却亲眼目睹，亲身体验。曾陪一位外地朋友到老街走了一趟，对方对其景其致，特别是云上乡愁书屋，对其内部的设计与装修，色调的搭配与明暗，书的品种与摆放，及专门为本地作者专著设置的专柜等等大为赞叹！当然，还有古朴的民房，热闹的街景，古朴的民风，融融的氛围。与朋友闲聊少了溢美之词，更多是真情的流露。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他的观点竟与我不谋而合。
新旧对比，老街真是两重天啊！改造前，除了在此居住的居民，外人很少来，有事非得过来，都行迹匆匆掩鼻而过，唯恐破旧的房屋、污水满地的街道臭气熏天的味道让自己不舒畅；改造后的老街还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换了模样。这个模样换得亮丽精制，换得清新典雅。每日摩肩接踵的背影，川流不息的人潮，欣喜惊奇的目光，期盼赞叹的表情则是对老街改造最好的肯定与诠释。
很早以前，扎西曾是一个开满马缨花的月亮湖。而今的扎西，处处开满了比马缨花还亮丽的科技之花、富裕之花以及人们脸上绽放的幸福之花。百姓在扎西这块美丽的土地上，沐浴着金色的阳光，过上了惬意幸福的日子。
老街的路很窄很窄，窄得只能供过往行人行走而无法让车辆通行；但它却又很宽很宽，宽得曾经驻扎过改变中国革命历史命运的一支队伍和一个强大坚强的组织。老街的路很短很短，不停步地走，只需十多分钟便可走完；可它却又很长很长，长得让一支长征的铁流自1935年2月北渡长江受阻被迫进入扎西此街，在此召开了著名的“扎西会议”。会议之后，中国工农红军和中国革命斗争局面骤然改变。领导班子换帅，遵义会议悬而未决的决议得以落实、扎西整编、扩充红军等等，这支队伍据此为起点，从而实现了由小到大，由少到多，由弱到强，由失败到胜利的大转变。尔后竟以崭新姿态重占遵义，四渡赤水，节节胜利一路北上最终直达陕北。强大之后又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阴霾直至走向共和国1949年金秋的10月。期间关系到中央红军和中国革命生死攸关的一个重大战略布署，则是在扎西老街那间简陋小屋里作出的。
扎西会议有多重要，自不必说。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云南时在昆明发表的重要讲话：“扎西会议改组了党中央的领导特别是军事领导，推动中国革命走向胜利新阶段”。
扎西是中国革命进程中一个新起点，它没有终点。80多年后还有更多的一支支队伍从这段路上继续行走，所不同的是86年前在此所走的是一支在艰难中行进而又有些凄惶并最终胜利到达陕北吴起镇，尔后又改变中国革命命运的队伍。而80多年后沿着当年红军长征路线走一小节的行走者，只是在体验当年革命前辈曾经的艰难。前者是为了开创中国革命胜利新征程，后者是为牢记先烈遗愿，继承曾经的传统，永保经过扎西那支队伍开创的红色江山永不变色。
红色扎西，胜利起点。
扎西老街的道路，一头连接着中国革命曾经的低迷与彷徨，一头开启了中国革命从失败到胜利的新征程。自扎西老街延伸出去的道路越发变得很长很长，很宽很宽，宽得可让十四亿中国人民一并幸福美满徜徉与安逸地生活，长得注定需要一代代后人牢记使命，不忘初心永远不断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