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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恋歌(组章)
时间:2022-06-01  作者:  新闻来源:  【字号: | |

春城恋歌(组章)

·王焱*

 

一个人的顺城街

石板路、小瓦房。轻风吹亮渐次暗淡的记忆。这些年,我千百次折返于顺城街。

还记得我吗?那个跟随马帮而来的落魄书生。

顺城街,镶嵌在春城的月亮城堡。穿越明清的暮霭和山岚,荣福祥人喊马嘶的影子晃动,狭窄的巷道,嘹亮的邦克灌满耳鼓。

街口的老铺子,骡子埋首于马槽,熙来攘往的街市,拥挤的人群,拴马架上荡漾的秋千,缀着银铃般的笑声,迎风扑面。

石板青,瓦房红,记忆的黑白照片因此着了一池春色。每靠近你一分,拴马石的绳索就勒紧一分。

马蹄声碎,三轮车、木板车,吱吱呀呀。

我是饥肠辘辘的旅人,在寒冬腊月走近你,点点葱花洒落的牛杂碎汤锅里,热气蒸腾。自此,思念的酒壶,等你薄唇轻点。

景东会馆,福禄寿喜的木门木窗,虚构的蝙蝠蹁跹,牡丹盛放。

我是舟车劳顿的铁匠,在滚滚红尘中找寻你。坚硬的铁钉丝丝嵌入柔顺的马掌,痛而不声张。

矗立的新月花园,尊卑的瓦片,秩序井然。

深夜,我把红枫密函藏于腋下,翻越世俗的围栏。顺城老街沉默,王府井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越繁华,越落寞;越拥挤,越孤寂。

百年顺城。你跟随南来北往的客远走他乡,徒留我一人,空空荡荡。

蓝花楹,爱或不爱

有别于缠绕的凤凰木。我们,被命运孤植。

你有你的喜怒,我有我的悲欢。

彼此远离。恪守握手言欢的距离,从不相拥。恍若教场路两旁的石墩,盘龙江,失去河流的两岸。

彼此独立,摇曳西风。

你尽管开花就好,蓝雾、紫云,一朵朵开在繁华而忧伤的城市,开满我的鬓角。?静静地在你近旁,我绝不把心中的绿随意倾吐。昆明,把月亮举过头顶。

若不是大地那一声巨响,若不是疫情分割了阴阳......

浪漫花街藏不住秘密,古桐、山茶、香樟,每一缕根须都把爱的讯息传递。地震,那一通没有说话的电话;新冠疫情,那发出又撤回的叹息。

蓝色花雨,无意绵绵的叙事与抒情。

黑夜,收留了更多孤独的人。

尚义街六号

“法国式的黄房子,裤衩还晒在走廊,喊一声,戴着眼睛的脑袋就钻出”,这是于坚笔下的尚义街六号,那时他还没有出名,世界还不知道昆明有个尚义街六号。

那时,早上的厕所还排着长队。房东的女儿端着尿盆,穿着睡衣,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要等很久才能把憋了一宿的尿尽情释放。墙上挂的不是阿赫玛托娃,而是梵高,他们抽烟、喝酒,写乱七八糟的字、聊子虚乌有的诗,直到多年后,尚义街六号成了众所周知的文化符号。

东方书店,于坚用纯正的昆明方言聊吴家林拍的照片,读写给小杏的情诗。

留声机传出邓丽君的靡靡之音,楼梯口那台老式的打印机打出的“LOVE”油墨未干,衣衫褴褛的旧书闪着金光。诗人苏仁聪要了一杯咖啡静坐半晌,用一张餐巾纸写下诗歌十四行。

我们循图索骥,我们寻找爱、渴望被爱,自以为能写两行散文诗就可以站在世界的中央大声宣告:“昆明,我的爱”。我偏执地爱着她爬满皱纹的老街,她诱惑的蓝、她娇嫩的绿,她的四季、她的芳香四溢。

年少、轻狂,我们依然谈诗与理想。

这是青春的昆明,这是不老的昆明,这是专属于昆明的——尚义街六号。

花仙子与母亲

金马碧鸡坊,七米高的立体花坛前,站着我一米五五瘦小的母亲。合影,母亲小如朱砂。

多么不合时宜,你们那么忙。母亲总说。她常把自己变小。这种小,时而像我心尖的蜜,时而又像扎在我心头的刺。

山茶花、玉兰花、长寿花,花仙子把春天的五彩缤纷编织成花冠,戴在头上。也应允了母亲头顶的白发。

依偎在花的海洋,母亲摆出大写的V。齐耳的短发刚好续接上花仙子柔顺的长发。?

美女樱、六倍利、香雪球,长发飘飘状如流水、如飞瀑。金色的柳笛从发根一直梳洗到大地,黄昏栖落于发梢。

请原谅,我蓄意嫁接的修辞;请宽恕,我假借天命:流水静止、衰老静止、病痛静止......

绿草为眉,睫毛下的眼睛扑闪,我看到花中的仙子,我的母亲。

彩蝴蝶纷飞、亚洲象甩鼻引吭,母亲眼中飘过一朵白云。

那分明是我啊,占据了她整整一个春天。

五百里滇池 沙鸥翔集

月光下不停迁徙,并非我们所愿。前路太远,我们所能背负的,少之又少。

衔五彩石,飞跃彩云之南。误入天空之镜。

西山睡美人的影子,倒映在水中,五百里滇池澄澈清明。锦鳞游泳、岸芷汀兰,洁白的羽翼在水中突现。忽而化身为鱼,在水中贴地行走。

我倾身向海,滇池听浪,抚一曲瑶琴。 

且把这一池的蓝赠予我吧。

五百里的天是我的,五百里的水是我的,还有五百里,绿柳长堤。

登大观楼题龙门壁,醉卧西山,择一水而居。

小吉坡的蓝花楹复又盛放,洗马河、墓碑、讲武堂、燕子桥、湖心亭,旧船、彼岸、灯塔,把人世滚烫的悲喜一一略过。我沉醉在悠悠的潮水中。

落叶,呼朋引伴。

 

 

*王焱,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纪委监委干部。